继续走,又错过一人,却是个红衣女子,泼辣抓住他手:“我不管!当街抓我,就是一见钟情,来人!绑了带回去今天就入洞房!”不及明韫冰拒绝,许多人七手八脚按住他,把他剥了衣服胡乱打理,涂上胭脂裹上喜袍,丢进了一座洞房花烛夜。这些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有面目严肃的老者、有年纪轻轻就满头白发的小孩、一尊像他的石像、有一身粉衣的油头粉面男子、爱哼小曲儿的姑娘,还有一个从头到尾面无表情,寡淡如水的女子。明韫冰听他们在外头七嘴八舌拌嘴,只觉难得,可还没多听几句,就有人叫“新郎来啦!新郎来啦!”。怪得很,不是那女子要强抢民子?怎的又来个新郎?可梦是没有逻辑的,第三阶天就是幻梦。明韫冰眼前忽然落下一层盖头,他抬手扯掉,那东西又落下来。比鬼打墙还鬼打墙。正郁闷,就见边上多了一个女子,十分眼熟。笑眯眯捧着脸看他。这姑娘十分眼熟,良久明韫冰想起,流渡求雨祭上,他在祭台深处,见过这个给他长辈亲切感的女子。“你真好看啊。”她说。“像我之前一样。”明韫冰很想问“他后来对你好不好”,然而却死活吐不出这句话,只得反问:“是吗?”“是啊!”她猛力点头,忽然捉住明韫冰的手,把他用力一抱,“我把你的霉运都吸走啦!你的一定是如意郎君!哈哈——一定要百年好合啊!”明韫冰悚然一抖,她就已经消失了。那一瞬间大门打开,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再次出现,停在了他眼前。一把金秤闪着华彩,被他拿在手中,挑开盖头。民间说,这叫称心如意。盖头掀开,明韫冰正对上那人清俊的容颜,无情印早化散而去,他笑着放开定执,俯身像想仔细看清楚明韫冰为他描过的妆。看清楚了,比上下几千年所有的潘安貂蝉加起来,都还要美。艳而又冷,韵味难言。他问:“不向我出对子么?还是真就这么轻易地允许我一亲芳泽?”明韫冰像是被什么驱使着,颤声道:“岁岁花开……人如旧。”却不同于从前看到的那样俗对,神明佯装苦恼地思考片刻,这个回答才随着一个温柔的吻,连同弥补的所有遗憾,一并还给了他:“——一念遥隔一千年。”作者有话说:答错啦。大神。
三解忧 ti after ti iss you错汝,此夜。奄奄一息而化为原形的上古凤凰被安放在竹林温泉之中,温暖的泉眼将那脆弱的生命护佑住,从岸边看去,鲜红如霞,宛如囚在水中的无限夕阳。梁陈将徐晓晓——清明放在此地,当然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么缺心眼,盲目信任天地——泉岸边葱茏青地上,按四方八极之位,各有一只通透碧绿的半人高幽灵,一头的青竹叶,绿的很是喜感。这是梁陈点的八根青竹,留在此地作为守灵,护佑在旁。如今失落神灵的三阶天以内,即使在上古只算雕虫小技的术法,都固若金汤。但遇上罕见的芈族,这金汤恐怕还是得摇一摇。子时,一双黑靴踏夜而来,那气息格外不详,竹林间似有喑哑鸦叫,格外撕人耳朵。守灵们警醒抬头,目光所见之处,却是一道长鞭飒然劈下,一鞭精准无比,正打在阵眼处!——平静水面刹那激起千丈波,守灵们还未及身陨以御敌,便纷纷感觉那毒蛇般的鞭子系在了颈项。作为守灵,当然不能随便被人抓住,譬如凡人,不管手上抹几层油,都只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穿透过去。这人的鞭子竟然可以给它们这种真实的伤害要不是它们知道鬼帝身在何方,真要以为来者就是明韫冰了。可惜并不是。那人悠悠走来,闲庭信步似的,手里并没有执什么武器,随手理了理狂澜打湿的衣襟与袖摆,遗憾道:“唉,你也太倒霉了。”——什么意思?竹灵愣然之时,他手掌一握,“喀”“喀”——的断骨声便依次爆开,跟着这些本该失去五感的守灵的惨叫才慢慢被风波吞噬。水摇天撼地,简直像化为了一条被拂了逆鳞的银龙。凤凰的微红光华在其中却依然十分醒目,银光闪烁的水线疾速之中变成了发散的刀刃,直削的岸石都斑驳负伤。密集刀雨不好遮挡,这破阵的人不小心被刮伤一道,血顺着脸颊淌至微勾的唇角,徐念恩笑着舔净:“做什么这样推拒,难道你一点也不想义父吗?”这语气仿佛还有几分受伤似的。明明不是什么善人。好在昏烧中的凤凰并不被惑,只将他靠近的阻隔激扬更深。水面凭空架起一座桥,但只到近旁,再近就难了。凤凰当时未及成年就涅槃,此后一直没有破壳,直到新朝更迭了旧朝,诸事皆休,徐念恩才抽出时间来细心呵护,小凤凰才从万千宠爱里出了生。到现在,也不过十五年。但不管徐晓晓自以为人的年岁有多短,她本人的修为却是跨逾千年,这种长久时间里积攒的力量,有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但无意识时释放出来,也极其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