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珩的掌心干燥。牵起手的时候,她的力度会不轻不重扣在唐言章的手掌两侧,指甲坚硬,蹭过手背的时候,又会给唐言章捎去一些窸窸窣窣的痒意。这股痒意有些像长牙时萌生的躁动,又像割开了心口后正在愈合的疤。她注意到不远处妇人转头确认她们位置时一瞬惊讶的神情,和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有些审视的目光。唐言章抬眼,看向稍稍高自己些许的二十七岁的洛珩。“小珩。”她偶尔也会喊一下这种亲昵的称呼。“怎么了?”洛珩乖顺地低垂下眼睑,或许是雾霭有些厚重,又或是饭后散步这件事天生带了些懒散和放松的意味,她的嗓音倦了不少。“生日快乐。”唐言章拨了拨垂在女人耳旁的头发。“…”洛珩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峰,平薄的唇却无端生了些明显的欢喜。她握紧唐言章的手,眨眨眼,又慢悠悠地将目光从年长女人移到不远处灰蒙蒙的天上。“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次生日。”“…以后会开心的。”唐言章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洛珩扬起的侧脸。还有一句话,她没敢说出口。如果……只要你还愿意让我在你身边。清清冷冷的家里一下多了两个人,连带着空气都变得活络了起来。唐言章从浴室里走出门,狭小的客厅沙发正并排坐着三人。平日里洛珩拿来画画的ipad被架在纸巾盒上,小姑娘眼睛一瞬不离,正盯着屏幕中间的艺术创想,还时不时发出一些惊讶的声音。她取了吹风机,折身回了浴室。她是最后一个洗漱的。浴室里的水汽蒸腾,镜子上都蒙着厚厚的雾,她用手擦开,湿漉漉的额前头发还淌着水珠,顺着一点点往下延。唐言章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半晌,嘈杂的机械风声盖过了外头。她有些出神,虽不疲倦,但无形中总有那么一点说不清楚的闷堵悬在心口。“……”一双手轻轻搭在了唐言章的右肩。年长女人登时吓了一跳,过于明显的吹风机声音将脚步声掩了过去,因此有人靠近自己,她都没有察觉。“…你怎么进来了?”唐言章看清来人后,才缓缓舒一口气,试图平复方才因惊吓而剧烈跳动的心跳。“她们都进去睡了。”洛珩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又替她拿过吹风机,纤长的五指铺进唐言章的黑发当中,松松散散地拨弄起来。这一幕蓦然让唐言章想起多年前,眼前人轻轻捻着自己发梢时的神情。她的眼尾是稍稍下垂的,唇角会往上勾,皱起鼻子轻笑时,那股懒懒散散的劲儿总是像只挠人的小猫,将唐言章几十年来古井无波的心搅出一点点,又一点点扩大的涟漪。唐言章闭起眼,顺从自己的心,一点点往后靠。她轻轻地倚在洛珩的怀里。耳旁是机械运作着的持续的风声,和洛珩淡若无物的温热鼻息。她的闷苦稍稍被吹散了些。客厅的沙发狭小,躺下两个成年人显然极为吃力。唐言章侧过身,半边身子塞进了沙发当中,后背却避无可避地紧紧与洛珩贴近。其实她们并不是没有想过直接打地铺,但苦于没有额外的被褥,也只能将就着过。照理来说,按照她们现在的关系,无论怎么睡其实都不会有太多的顾虑。但对面就是卧室,里面躺着的是洛珩的长辈与年幼的女孩,是讷于出口,却又免不了亲近的人。洛珩的手虚虚搭在唐言章下凹的腰身,空调被轻薄,堪堪盖住了二人。
“……”寂静的大厅里只剩彼此低浅的呼吸声。窗外透了些微不可闻的月,钻过窗帘缝隙,给伸手不见五指的出租屋内带了那么些光。唐言章握紧了洛珩的手。女人的手一如既往地微凉,在炎热的夏季,反倒有些舒服。唐言章困意上涌,迷迷糊糊地揽住了她的胳膊,在临睡前的一刻感受到了一些细微的痒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蹭过她的肩头。起初,唐言章以为是洛珩不经意间碰触到的,毕竟二人贴得很近,哪怕只是稍微动一下,都有可能碰到。再然后,肩头处的温热感过于明晰,而那痒意也逐渐变得难以忍受。她在轻轻地吻着她的肩膀。而这个亲吻,与重逢来的任何一次都不太相同。小心翼翼,又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谨慎与虔诚。唐言章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从未见过的,属于过去洛珩的一种怜惜与不舍。是错觉吧。分明一下又一下亲吻着自己。分明身后人近在咫尺,可她却觉得怎么都没有办法碰到她真正的心。唐言章奋力从一片迷茫的困意中挣扎着,她稍稍仰头,原本有些松开的手再一次握紧洛珩。她听见洛珩抵在身后低低的呢喃:“…唐言章。”“嗯?”她放轻呼吸。等了好久,久到唐言章自己都快睡着了,也没有到等来身后人更进一步的话。年长女人动了动,本想换个姿势,唇却忽然被温凉的手捂住。她感受到洛珩有些尖细的犬齿在摩挲啃咬过她后颈凸起的骨。“……唔。”她的声音微不可闻。“…我以前,总是喜欢去试探你的底线,总是想着,如果哪一天你还是抛下我了,那么就趁现在。”洛珩压着气音,力度很轻,啃咬在年长女人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唐言章拱了拱身子,有些水汽从她的额角渗出。洛珩轻声:“这样我就不用总是担心会被你抛下了。唐言章,你说,我这种想法是不是很变态。”唐言章摇了摇头。“可是现在,我不会这么想了。”洛珩喃喃,语气带了一丝轻微的自嘲,“底线是很重要的边界,正常人都应该想着怎么避开别人的底线,而我却是想着怎么去试探底线。”“…不一样。”唐言章哑着嗓子